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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下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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姬泱接了聖旨,按原定計劃回京。

鏡已知道那些事兒都是張天師那個臭道士幹的了,十分氣。路溪也知道了,臨出發前,他們也沒事兒幹,坐在一起罵道士。

鏡是真的氣狠了,他沒想到這個道士這麽壞,人心實在太難看了。

他想殺了道士,是真的想,偷偷去殺了無數次,最後是姬泱親自過來,好說歹說才將他勸走。即便如此,鏡還是跟路溪抱怨:“不能親手殺了他,我不痛快!”

路溪勸他:“聽你那幾位侍女姐姐說,你不能殺人的,你不要殺,表哥一定會幫你報仇的!表哥留著他還有用處!”

“都是因為那個臭道士!”鏡雙手握緊,“再說了,我這麽厲害,有什麽不能殺人的?!”

“你聽表哥的,反正表哥的話總不會有錯吧?”

鏡想了想:“好吧。”

路溪嘆氣:“我才煩呢。”

“你煩什麽?”

“那我告訴你,你不可以告訴別人,表哥和寶寶也不成!”

“好!”鏡立馬被分散了註意力。

路溪與鏡說的是顧皙的事,鏡聽得津津有味,都出發了,還與路溪腦袋抵腦袋地湊在一起嘰嘰咕咕地說。

寶寶陪在姬泱身側,姬泱從不覺得他的寶寶有什麽不能見人的,哪怕是京裏來的這些人。

寶寶架勢很大,今兒沒紮包包頭,束了發髻,戴了小金冠,站在姬泱身旁,穿了同色的衣服,披著小披風,小臉一冷,下巴一擡,活脫脫一個小姬泱。京裏來的人們楞了楞,老老實實地全跪下去叫“小王爺”了。

這也就算了,真正出發後,鏡也直接被姬泱牽著手出來。

九殿下有個男寵的事兒,京裏的人早就知道了,畢竟姬泱從不避人,可這,這——寶寶瞄他們一眼,他們老老實實地再低頭。

鏡此時只想和路溪窩在一處說悄悄話,被姬泱拉上馬車,還老大不願意。姬泱答應他,出了城,就讓他和路溪繼續說,他才答應。路溪“嘿嘿”笑,自然又是被姬泱瞪了幾眼。

姬泱來宜州這三年,做出了不少貢獻。

這會兒他要走了,全城的百姓都自發來送別他。他的儀仗從懷王府前的巷子中出來,駛上大街,百姓們全都跪下了,等他的馬車駛出城門,許多百姓都哭了。

鏡與寶寶扒在車窗上,看著外面真切的不舍面容,鏡也跟著哭了,姬泱手快地伸手去捂住寶寶的嘴:“乖乖不許哭。”

“寶寶不哭!”寶寶小手握成拳。

誰想到,剛出了城門,寶寶的那幾位小朋友沖了過來,跟著車邊跑邊喊“小王爺”,隨從們又不敢攔這幾個孩童。

一聽到朋友們的喊聲,寶寶楞住了,他立即掀開簾子往外看去。

因為善堂中的事,雖說到底是臭道士搗的鬼,寶寶莫名也不喜愛他的朋友們了,臨走時也沒有再去道別。

此時,再見他的朋友,他才知道,他是真的很喜歡他的朋友們的。

寶寶的眼眶含滿了淚,姬泱叫“停車”。

見馬車停了,幾位孩童跑來馬車窗下,仰頭看扒在窗邊的寶寶,抹著眼淚說:“寶寶你可要記得你說的話,我們是好朋友!將來我們進京了,不許忘記我們哦!不許用小王爺的身份嚇我們哦!”

寶寶的小拳頭握得更緊,用力抿著嘴,說不出一句話。

姬泱拍拍他的肩膀:“下去和玩伴兒道個別吧。”

寶寶繃不住了,立馬跳下馬車,上前和他的朋友們一一擁抱。孩童們的哭聲本就是最真摯的,他們哭成一片,跟車的許多人都哭了,就連京裏來的部分太監與官員都也跟著落了淚。

寶寶到底沒忍住,“哇哇”大哭。

他一哭,立馬便下起了雨。

他被姬泱抱進馬車,車隊再度前行,幾位孩童沒再追上來,而是在原地哭,寶寶在姬泱懷裏哭得直岔氣,鏡小寶也沒好到哪裏去,跟著哭。

姬泱無奈啊。

後來,許多年後,人們也還記得懷王爺離開宜州城那日下的那場大雨,更被記入史書,流傳了世世代代。

人們都說,那是老天爺都在替宜州城哭泣,替他們送別這位王爺。

又有誰知道真相其實是某小龍哭了一場呢。

遠遠離了宜州,鏡小寶與寶寶才漸漸止了淚,雨也才停,他們倆興致卻不高。

姬泱為了逗他們高興,將他們倆送到路溪車上去了。路溪也的確有點本事,一刻鐘後,馬車上便傳來了笑聲,他們仨,有大有小,打起了牌。

姬泱則聽三安的匯報,路溪與顧皙一直通信,他是知道的。

他覺著這對小兒女還是有戲的,自不會阻攔。

“小的親眼見那人將送信的打暈,收了咱們三娘子的信。”

“哦?”姬泱淡淡問,“路溪信中寫了些什麽?”

“小的也看不懂,顧大人給三娘子畫了幅畫,三娘子也回了幅畫。殿下,姬瀾這次又要作何?”

姬泱笑:“隨他去吧。”

再蹦跶,姬瀾也是個死的命。

他這輩子的命,是屬於自己的,他往後的命,也只屬於自己與鏡。

哪怕是天道,也無法再命令他,他與鏡從未做錯。

活下去,結束這輩子,他們就能徹底跳出三界與天界之外,一家三口快樂地生活下去。

很快,姬泱便知道姬瀾這次想出了什麽招式。

說來,姬瀾此人,說他蠢,是真蠢。偏他又常常能想出些常人想不出的奇思妙想,難怪能撐到此時。顧皙給路溪畫的那副畫,是位於西南與越國邊境的一條山谷,路溪回的也是,只不過二人的繪畫風格因人而異。於他們而言,那是個特殊的地方,特殊在二人的情意。

那也的確是個特殊地方,不遠處便是西南駐軍的訓練地,新武器也是在這裏制出來的。

顧皙作畫屬於寫實派,將那一片還特地畫了出來,但人家這是為了表達情意,為了記錄與紀念當時的場景與感受,誰能有其他想法?寫信,是給意中人看的,又不是為了公之於眾。路溪便更沒有了,她回的時候,也將那處畫出來了,還將兩張畫封在一塊兒,給寄了回去。

這也不過是小女兒心思而已。

卻被姬瀾利用了,種種巧合後,那封信到了皇帝姬欽手中。

早年,姬欽身邊的一個小太監便已被姬瀾買通,當年之所以知道姬泱身邊有個“男寵”,也是這小太監告的密。

這三年,小太監表現不錯,平常皆在皇帝的書房裏伺候筆墨。

姬欽聽聞那信異常,是特地呈上來的,到手便立即拆開看,正想著到底是哪處異常,小太監狀似無意中瞧見一眼,立即嚇得跪到地上。

“你慌什麽?”姬欽不悅。

小太監抖抖索索地說:“小,小人,不是故意瞧見的!”

“你起來。”

小太監卻抖得爬不起來,姬欽氣笑了:“說出去也是禦前侍候的!”

小太監壯著膽子便道:“小,小人只是頭一回瞧見這種叛國的地圖!小人往後不會再這般!”說完,小太監開始“哐哐哐”地磕頭,姬欽卻楞住了。

叛國?

他楞了片刻,反覆翻看那兩張畫,再看信封與落款,手指漸漸收緊。

皇帝是個什麽性子,路貴妃知道,姬瀾自然也知道。姬瀾能利用的,便是他父皇的優柔寡斷與猶豫不決。姬欽又猶豫上了,他覺著姬泱是不會叛國的,但是,誰又能保證姬泱完全不會這麽幹?萬一呢?姬泱何必派親信與親表妹去那等地方?若說顧皙是為差事,路溪一個小娘子,何以待了整整三年?姬泱命他們將邊境內的地形圖畫得這般詳細,又要做什麽?那處還是邊防要地,難道真要與外國勾連?

姬泱手下的兵可是越來越多了!他就這麽回京了,若是直接進宮來殺了他?當年,姬泱是被他驅趕出京城的!不會恨他?這些年,姬泱的才幹,他作為父親的,看著也有些羨慕。

姬欽一想,手便有些抖。

他得派個人去看看!

但他已不相信太多人,包括劉洵。想來想去,他叫來了姬瀾,他如今最信任的兒子。

姬瀾帶著陛下特地派給他的一支精銳侍衛,往宜州去了,自然,不出半句話來,也不曾有人懷疑。反倒叫姬瀟等皇子嫉妒得不行,既嫉妒姬瀾被皇帝信任,更嫉妒姬泱這天大的面子。

幾乎人人都已知道,姬泱便是下一任皇帝。

玉芙宮後院有個戲臺子,看戲的地方在二樓,是玉芙宮內最高的地方。

姬瀾離開京城的當天,路貴妃登上二樓,瞇眼望向宜州城的方向。她冷笑,老東西老毛病又犯了,本還想留他一條好命。

“娘娘?”她的女官輕聲叫她。

路貴妃輕聲笑了笑,忽然問她:“我進宮多少年了?”

“娘娘,二十七年了,過了今年六月,剛好是二十八年。”

“二十八年,他死了二十八年了啊。”路貴妃嘆息。

女官不敢再言。

直到日頭西下,路貴妃才漸漸回神,她看向樓下依然嶄新的戲臺子,喃喃道:“這場戲總算要唱完了。”

“走吧。”路貴妃轉身下樓,奢華衣擺一層層拖過漆得油亮的階梯,她的聲音卻有些喑啞,“平白讓他多活這麽多年,也該死了。”

“我給陛下熬粥去,他最愛的那個味,再晚些便要耽擱了。”

說完,路貴妃剛好走下階梯。

女官上前扶住她,扶著她往西而去。

姬泱聽聞姬瀾帶著人過來了,也只不過笑了笑。

不過是尋常笑聲,三安卻覺得心中毛毛的。也不知為何,那日他們殿下再醒來後,明明還是那個殿下,三安卻又總覺著殿下不是那個殿下了,殿下的威嚴更甚。從前,殿下還愛與他們開開玩笑,如今別說開玩笑了,有時候他跟殿下說句話,都覺著有些發顫。

總有股無形的威嚴再將他往下壓,令他不由自主便將頭低得低些,更低些。

姬泱笑過,說道:“你將芳菲與那姐妹倆都叫來。”

“是。”三安趕緊溜了,去叫人。

他們今日歇在驛站,鏡小寶抱著寶寶窩在路溪房中,聽路溪訴說少女心思。

鏡小寶幫她分析,實際全是瞎分析,能指望一個成天看話本的小鬼分析人的感情?偏偏路溪就愛聽他的,邊聽邊點頭。

鏡小寶道:“你與他約法三章,他若是敢納妾,你就殺了他!”

“……不太好吧?”

“怎麽不好了?他不聽話,就該殺!”

寶寶還跟著點頭:“殺!寶寶幫姑姑殺!”

路溪感動壞了,甚至路溪的那個傻侍女也被帶偏了,煞有其事地跟路溪道:“三娘子,公子和小殿下說得實在是太對了!奴婢覺著也是這個理!約法三章,不聽就殺!奴婢還有個主意呢。”

“快說快說!”

“您還得跟他再約一章,他若是敢納妾,你也納君去!他納幾個,您也納幾個!”

鏡小寶拍手叫好:“我怎就沒想到這個好法子呢!”

侍女謙遜行禮道:“多謝公子誇獎奴婢!”

“你到時若是找不著俊俏的郎君,我幫你找啊!”鏡小寶躍躍欲試。

侍女道:“三娘子,您瞧!樣樣都妥帖了,您回京便成親吧!”

“要不這樣?我覺著我們要震懾顧皙,那麽這個震懾要在最開始的時候便執行下去!”鏡小寶發言。

“快說快說!”路溪著急。

“我們一到京城,我便派人去找那頂俊俏的郎君,找上十個八個的。你們倆成親那日,他來迎親,他們便排在你的閨房前,好叫顧皙知道!不是非他不可!也叫他知道,若是不聽話,等待他的將是何等下場!”

侍女用力將手一拍,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,這個主意怎就這麽妙呢?!她到底太笨啊!想不到!

姬泱在外聽得默默無語。

他真不是故意偷聽的,實在是他們說到興奮處,聲音太響。

他回身,透過窗紙看裏頭的那幾個影子。尤其是小鬼的影子,看著看著,姬泱面上總算帶出一絲笑意。好在,鏡這些年是過得快樂的。

若是能讓鏡永世這樣無憂無慮,忘卻一切不快,無論如何,他也是甘願的。

裏頭卻又不知說了什麽,爆發出更大的笑聲,姬泱用力“咳”了聲,笑聲戛然而止。

窗上影子一動,一大一小兩道影子起身,“姬泱父王!”,姬泱不由笑開,“回去睡了。”寶寶直接從窗戶內爬出來,姬泱將他抱進懷裏,再放到肩膀上。

鏡忙不疊地跟路溪打招呼:“明兒再說,我先去睡啦!”

路溪趕緊點頭,再乖乖朝姬泱“嘿嘿”笑。

念及路溪與顧皙寫的信立了功,姬泱沒瞪她,瞄了她一眼,肩上扛著一個,手裏牽著一個,回房了。

反倒是路溪無比不適應,臨睡了,還在納悶,表哥今兒怎就沒瞪她呢!

姬瀾離開三日後,京中突然出現件怪事。

禮親王,陛下的三堂兄,夜間吃了酒回家的路上,被人偷襲。來人身手利索,上來也不說話,直接拿著利器朝他心口而去。好在禮親王年輕時候也是帶兵打過仗的,會些功夫,危急時刻避了開去,卻也被利器插入腹中,流了不少血。

歹徒卻溜了。

天子腳下,堂堂親王竟被歹徒所傷,成何體統?!

姬欽大怒,他兄弟情淡薄,親生兄弟全沒了,只有堂兄弟,這位三堂兄與他最為親近,他下令嚴查。禦醫與刑部的人上府,特地去查看禮親王的傷勢,發現他的傷口並非劍、刀等常見武器所傷。查來查去,也查不出個具體的線索來。

姬欽更怒,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,前後不過兩日,另一位親王也被刺傷了,這次是直接在自己家中被刺傷。這位傷得更重,差點便沒了命,若不是他恰好養了只京巴犬,關鍵時,小狗咬了歹徒一口,這位親王已經死了。

令人沒想到的是,這僅僅是個開頭,又是兩日,一位郡王也傷了。再兩日,終於死了人,死的是另一位郡王,京中頓時人心惶惶起來。

死個平民老百姓也就罷了,怎死的全是王爺呢!!況且王爺多厲害啊?出門一大串侍衛跟著,家裏也全都是侍衛,誰又能傷得了他們?

話說回來,王爺都不過如此,他們普通人還要不要過了?!

姬欽本就身子不好,尤其這些日子,他又病倒了,每隔兩日便又多一位堂兄弟被刺殺的消息傳來,他的心也甚是惶恐,就怕是看他病重要來殺他搶皇位了,他徹底纏綿在病榻上。

他只能再派更多的人去查,卻什麽也查不出。

終於,京裏已經傷了、死了八位王爺時,有個仵作發現了疑點,這八位王爺,傷口是一樣的,可見所用的武器也是一樣的。這武器不是刀,不是劍,那是拂塵!!

拂塵,誰會用拂塵?!

宮裏用到拂塵的大太監全部被抓了起來,卻也沒用,當晚又死了一個郡王,說明並不是太監幹的。範圍再度縮小,殿前司開始滿城搜索道士的蹤跡。

還未搜到,有個瘋瘋癲癲的男子跪到京兆府衙門前,說是要狀告三皇子姬瀾。

京兆府尹哪敢接這樣的事?三皇子可是皇帝如今最寵愛的兒子之一,他不僅不敢,還要趕人走。那人更發瘋了,直接在府門口撒潑起來,一會兒清醒,一會兒迷糊。迷糊時便說:“小的沒用,沒能替殿下殺了姬泱!也沒能替殿下殺了王家父女!沒能替殿下多賺些銀子!小的沒用啊殿下,您再給小的一個機會!”,清醒時便說,“小民告三皇子姬瀾謀害九皇子姬泱一事。”

京兆府門口都被人圍滿了,就聽他發瘋。

人多起來,他又縮到角落,徹底發起瘋來,邊哭邊喊:“小的賺到的銀子全給殿下您!小的殺了姬泱拿了龍魄也給殿下您!小的砸了宜州城的龍頭穴!小的忠心耿耿啊三殿下!龍頭穴已經沒了,太子被三殿下殺了,陛下活不過這個月啦,三殿下要當皇帝啦——”別說百姓了,京兆府尹都沒聽過這種話。下頭的話,誰還敢聽?!

也瞞不下去了,再瞞下去死的就是自己。

京兆府尹堵了他的嘴,提上人立刻進宮去,交給陛下自己定奪吧。

姬欽聽了那人的話,直接被氣得暈過去。姬瀟立馬將此人身份查得一清二楚,這人是宜州人士,也是當時陷害李君千的人之一,上回命好,躲過一劫,這回到底是瘋了,瘋進了京城告狀來了。姬瀟心中冷笑,好一個姬瀾啊,這也太狠毒了!為了皇位,什麽招式都能使。

姬瀟親自帶人滿城搜找道士。

早被迷了心智且送來的張天師就等在這兒呢,姬瀟抓著人,志得意滿地帶進宮。

姬欽被灌了參湯,醒過來,面色如紙,聽了瘋子與張天師的話,到了他這個歲數,也不免將牙間咬出了血。

好一個他最信任的三兒子,這麽多年來,竟一直想著他死。還為了所謂龍魄,連連傷了他的另兩個兒子!三兒子最想殺的,其實他這個父親吧!

想到那句“活不過這個月”,他即刻便能再暈過去。

他深吸一口氣,又灌了幾口路貴妃餵來的參湯,著劉洵進宮,命他速速南下去捉拿姬瀾回京!想到姬瀾還配有他特別派下的精銳侍衛,姬欽到底又吐了幾口血,虛弱暈倒在床。

姬瀟正是表現的時候,跪在床前表了幾句忠心,轉身便出去了。

他還要繼續審問那道士與那瘋子,最好能問出些許姬泱的醜事來!即便問不出來,他也要捏造出來!

他邊想,邊擡頭看了眼溫柔的路貴妃,眼中波光頻起。路貴妃與姬泱母子風光了這麽些年,不知道花無百日紅吧,呵!他和他母妃的好日子,這就來了!

他志得意滿地退下了,路貴妃不屑地扯出嘲諷的笑容。

到了夜裏,姬欽不再說胡話,安安靜靜地睡著了。

“娘娘……”,有人小聲叫她,路貴妃立即起身,被拉進一道結界內。

鬼姐妹與芳菲朝她行禮,路貴妃笑道:“快快起身,怎麽,如何了?我這邊沒辦岔事兒吧?”

秾月笑:“沒有,殿下也說呢,多虧娘娘。”

“泱兒他們到了何處?怕是快要撞上姬瀾了?”

“殿下與公子將到江陵府,娘娘放心,一切無礙。”

“好好好,你替我轉告姬泱,宮裏有我,無需擔憂!”

秾月點頭:“我知道,我與妹妹這便回去了,咱們白日裏不好現形,芳菲留在此處,協助娘娘,娘娘也不用怕。”

“好!多加小心!”

秾月、夭月給她行了禮,一同消失於原地。芳菲則是直接隱身,就在路貴妃身邊陪著。

鏡小寶、寶寶和路溪是此時最輕松快樂的三位了,再連上路溪的侍女,他們可真是無比悠閑快樂。快到江陵府時,他們換了船,走水路,鏡小寶感慨萬千,這是反過來,將當年的路再走一遍啊!

在船上,鏡小寶激情澎湃地給他們講“當年”船上的見聞。

他能唬的也就這仨了,這仨也的確被他唬得一驚一乍的,船艙內照例每日都是歡聲笑語。

路溪羨慕道:“我若是能和你一般,每日都這般快樂就好了。”

“你可以呀!”

路溪嘆氣:“煩惱的事兒那麽多,哪裏能夠快樂?就說我回京吧,家裏父母親還不知要如何數落我呢。”

“煩惱的事兒太多了,你是永遠也煩惱不完的,不如試著反而一件也不煩惱?”

侍女讚同:“公子說得太對了!”

路溪知道這是不可能的,但也跟著笑了點頭。

水面上有船娘唱船歌,他們聽到了,排排趴到窗邊聽。

聽了片刻,他們就全都會唱了,有男有女,有大有小,聲音混在一塊兒,唱得反倒比船娘們唱得還要動聽呢。

聽到後頭船艙傳來的歌聲,姬泱不由側目往後望去,臉上漾起笑容。

笑容不散,他問陰影處的三安:“姬瀾到了哪兒?”

他們殿下難得暖融一點,三安都有些不適應了,受寵若驚道:“回殿下,也快到江陵府了,他們一行一直在趕路。”

“太想殺我了。”姬泱笑。

三安幹笑,這種時候,說這種話,還能這樣笑的,也就他們殿下了。

他是因為有三安這些鬼,消息才靈通。其餘人等,壓根不知遙遠京中,短短幾日,又風雲幾度變幻。眼看快到江陵府,姬淳過來拜別,他不會跟去京城,他整個鬼生都再也不想去京城。姬泱雖已徹底醒來,這麽多世,遇過那麽多人,孰真孰假,他是辨得出的。

姬淳是個不錯的人,他便勸道:“到了江陵府,你再走吧。”

姬淳想了想,這一別幾十年不見,到底是答應了。

姬泱又問:“雲赫去了何處?”

“我也不知,他的行蹤又怎會告知於我。”

姬泱點點頭,沒有再問。

為了給時間讓各州府知道京中境況,姬泱在路上拖了幾日,才緩緩進了江陵府。

就這幾日,八百裏加急的信件已經到了姬瀾一路經過的各州府,陛下要求各州府一旦發現姬瀾行蹤,立刻捉拿!江陵府知府,也收到了。

江陵府是重要地段,三年後,知府仍然是盧司明。盧司明是姬欽足以信任的人,給盧司明的信中,又多出一句。若姬瀾膽敢反抗,可即刻處死!

盧司明雖還不知京中到底發生了什麽,隔著紙張也能感受到陛下的噴張怒意。

這三殿下到底是犯了什麽罪?

盧司明原先是當京官的,得陛下看重,外放來江陵府當知府。他從前在京中是當侍郎的,常伴駕左右,據他所知,陛下是個格外優柔寡斷的性子,判個案子,殺個人都能猶豫上十天半個月,這回卻這般幹脆利落地要人殺了親生兒子?

盧司明雖納悶至極,但不該他管的,他絕不管。

只是,三殿下已經進了江陵府地界了啊,不過一個時辰便能進城。這要如何是好?即刻帶人去殺了,去捉了?

盧司明正思慮,又有人來報,九殿下將於明日由水路到達江陵城內。

盧司明都不由“嘖”了聲,好事也好,壞事也罷,都愛湊一塊兒。

他起身,走到窗邊,看窗下種植的叢叢綠竹。

他伸手揪了片竹葉,思索了有一刻鐘,最後下定決心。

罷了,就當還當年九殿下提點的人情。

再者,他也覺著九殿下比三殿下好了太多,再剛正不阿、頑固不靈的人也要選擇腳下的路,他選好了。

盧司明親自帶人出城迎接三皇子姬瀾,半點沒有異樣。姬瀾早被斬斷與京城的聯系,絲毫不知其中關竅,被盧司明恭敬迎進城,覺著還挺滿意。

他騎在馬上,與盧司明有說有笑,端的是皇子的尊貴儀態。

姬瀾連日裏趕路,吃不好,睡得也不好,精神卻十足。畢竟他這回,是奔著姬泱的命來的,拿了姬泱的命,有了龍魄,再逼迫那臭道士將姬泱的龍魄移至他身上,他便是下一任帝王!

一想到這事兒,他還能連著趕上一個月的路。

雖如此,盧司明定是要給他洗塵的。

他畢竟身份尊貴,到底是好好泡了湯,吃了頓飽飯,又到床上睡了個好覺。

一覺醒來,姬泱的儀仗也來了,盧司明自不瞞他,他們一同去碼頭接姬泱。姬瀾滿面春風,滿身勝意,背著手站在碼頭,衣角被河邊的風吹起,他眼前是東方漸起的朝霞,是他剛要開始的最光輝的帝王之路。

姬瀾站在碼頭最前頭,姬泱則站在船頭,兄弟倆遙遙對望。

船越來越近,姬瀾便越發能將姬泱面上的笑容看得一清二楚,姬泱亦然。蘇醒後,姬泱對姬瀾的恨意並沒有變淺,反而更深。只是這份“深”,並非因為姬瀾白眼兒狼,害他,害路貴妃,害路家一家人。

他恨的是因為姬瀾,鏡平白挨了三箭,再經歷一回從前的痛苦。

姬泱的手也背在身後,握得無比的緊。

姬瀾的面容越來越清晰,船停了,姬泱由心而發地朝姬瀾露出笑容。

姬瀾心道“我這個傻弟弟”啊,上前一步,正等船上往下放甲板,他好上船。上了船,姬泱下來的瞬間,直接在甲板上一刀刺入姬泱的心房,他在腦中演練過無數遍,刀就在袖中,是特制的最鋒利的刀,他確保,能夠一刀致命。

天知道,他等這一天,到底等了多久啊。

姬瀾心中是激動,他深吸一口氣,吸入清晨時候,水面上的清風,心曠神怡,甚至心旌神搖。

甲板放下了,姬泱動了,姬瀾彎起雙眸。

姬瀾也動了,姬瀾擡腳的瞬間,卻有人從身後伸來一段五股的麻繩,從上而下牢牢將他的腦袋給罩了進去。姬瀾大驚,想要回頭,卻已聽到盧司明鏗鏘有力的聲音:“陛下聖旨有令!但凡發現三皇子姬瀾行蹤,即刻捉拿!”

“盧司明!你瘋了嗎!”姬瀾不可置信地強轉過身。

他帶來的那些侍衛,半信半疑,要動不動。

姬瀾大喊:“楞著做什麽!還不快捉了盧司明!竟敢冒犯本殿下!”

盧司明卻高高舉起手中明黃聖旨:“陛下聖旨在我手中!”

所有人都跪了下來,姬瀾被麻繩捆著,不得不也跟著跪了下來。

盧司明高聲將聖旨宣讀一遍,姬瀾帶來的侍衛也不敢再動了,姬瀾怒道:“盧司明好你個狗膽!竟敢偽造聖旨!你是要夥同姬泱造反?!”

盧司明不為所動,只對捆綁住姬瀾的人道:“帶走!帶回衙門!即刻押送京城!”

姬瀾被捆著,壓著穿過人群往外走,盧司明面容嚴肅,目送他被押走。等姬瀾離去,他才轉身,等姬泱下船。卻見方才還閑閑站著的九殿下,忽然從手下手中接過一把弓箭,他正納悶,九殿下瞇眼拉起弓弦,三支羽箭已是極速飛出去。

所有人驚詫順著羽箭飛往的方向望去,卻見,用袖中短刀斬斷麻繩,正要躍入水中逃命的姬瀾,被那三支羽箭直刺心房,鮮血迸開,他的身子在空中頓了頓,落入水中,鮮血染紅一片。

三皇子,姬瀾,死了。

姬瀾自己都未曾想過,他是這樣死的,死得這樣迅速。

他畢竟是禁錮過姬淳魂魄的,知道自己死了總有魂魄的,他是個從來不放棄的人,哪怕是魂魄也要逃,回頭他找個人附身便是!

豈料,他就連魂魄都沒能逃脫。

他忽地被一道金線捆住,再回過神,他擡頭看到姬泱的臉。

“姬泱!你能看到我!”

姬泱冷冷看他,姬瀾憤怒尖聲利叫:“你出生那日便天有異象!你果然是怪物!難怪我鬥不過你!難怪我的玉牌總是不見!原來都是你!你是個怪物!”

姬泱不言不語,姬瀾瘋狂高聲罵他。

姬泱不悲不喜,冷漠問他:“你知道為何姬欽要下令捉拿你?”

“為何!!!”

“因為姬欽知道了,知道你殺了太子,殺遍所有皇族子弟,甚至是皇叔們。你想要龍魄,你動用道士,你殘害無辜。最重要的是,你很快便要殺了姬欽自己。”

“我沒有!!!我怎會弒父?!”

“姬欽以為你有,就夠了。你放心,待我登基,我會把這件事傳給全天下的人知道。我會令史官撰於史書中,為你寫傳記,流芳百世。”

“姬泱!!!”姬瀾恨極了,姬泱明知道他最在意的便是名聲,姬泱太毒了!姬瀾恨道,“即便我死在你手裏,你以為姬瀟又是好對付的!等你回到京城,皇位還有你的份?!哈哈哈!”

姬泱看看他:“你以為姬欽近來身子差成那般是為何?至於姬瀟,我可放他一命,讓他老實投胎去。”

“你——你!”姬瀾恨得再難說出話。

“可還有遺言?”姬泱又問。

姬瀾恐慌張大雙眼,姬泱道:“本想將你的命留給姬淳,可他不願殺你,嫌你臟。你啊,唉——”姬泱搖頭,姬瀾還要再罵,已經沒了靈識。

姬泱親手,將姬瀾的魂魄撕成碎片,手一松,餵了魚。

卻未想到,他的魂魄臭到,連願意吃他的魚,也一條都沒有。

作者有話要說:下面就是最終結局了。

字數比較多,會分為兩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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